2010年9月28日 星期二

歧 視

陶傑不時發表惹火言論,曾經因為〈奴僕國家〉引起菲律賓抗議,沉寂了一段日子卻碰上馬尼拉脅持人質事件,反讓他更振振有詞。昨天他又在報章專欄批評印度人的民族性,所不同者是他今次有張本可依。事緣本屆英聯邦運動會由印度主辦,在新德里舉行,結果弄得一團糟。

陶傑今次總算做了一點功課。他說英聯邦運動會瀕臨爛尾皆因印度政府貪污和印度勞工質素差、工作態度散慢。他還說:「印度的等級是這樣分的:白種男人,即哥拉 (Gora);白種女人、印度男人、印度女人,然後是所有巴基斯坦人。」這段話的含意真是可圈可點。我認識不少印度人、巴基斯坦人和孟加拉人,我對陶傑的分析也頗有同感。

印度脫離英國獨立之後,隨即分為印度和巴基斯坦兩個國家;大多數印度人信奉印度教,大多數巴基斯坦人信奉伊斯蘭教。 後來巴基斯坦再一分為二,變成東巴基斯坦和西巴基斯坦,東巴基斯坦就是今日的孟加拉。很奇怪,印巴獨立了幾十年,印巴人包括孟加拉人到今天還是十分崇洋, 對西方白種人特別和顏悅色,說起英語來難掩沾沾自喜。

另一方面,印巴人又互相歧視,在背後數落對方,反而對孟加拉人的態度卻不那麼極端。Saif Naz 兩夫婦就是孟加拉人。我問他們:「何解?」他們說:「可能是因為孟加拉人少國家細。」他們沒有說出口的是,孟加拉太窮,對印巴都沒有威脅,印巴也就懶得歧視孟加拉。

這是另類歧視,更顯悲涼!

2010年9月25日 星期六

滋 擾

相信很多人都有過類似的經驗。在廁所裡聚精會神或在超市收銀機前手忙腳亂的時候,電話忽然響起,一把陌生的聲音說:「先生,您好 ......」又或者是:「請問您係唔係 XXXXXXXX 嘅 機主?」跟着便強行訪問或推銷產品。漸漸地我對電話鈴聲不再太緊張、太着意,有時甚至有點冷漠。畢竟來電者如果是我的朋友,找我有事,也不會介意隔一段時 間再次來電。要是來電屬滋擾性質,則不接也無妨。自此每次電話響起,我總會慢條斯理,看清楚有沒有來電顯示,如果沒有,拒接。如果對來電號碼沒有印象,即 來路不明,也拒接。這樣有個好處:樂得耳根清淨。

除了電話滋擾,行動也會受到滋擾。有時行短短一段路,也像打木人巷一樣,要面對不少障礙:纖體、補習社、食肆、大紀元、民建聯、民主黨、電訊、寬頻、樂施米、無國界醫生 ......。 而最難拒絕的是一班阿公阿婆捧着錢箱攔住去路,明明不是禮拜三不是禮拜六,他們又不是賣旗,卻一味嚷着:「請幫助老人家。」幫助老人家沒有問題,問題是這些 老人家究竟代表哪一個機構?「噹!」一個僧人站在路旁,使勁敲響手上的銅缽,一面似笑非笑、打拱作揖;還不是要錢!好不容易我打出了木人巷,卻剛好目 送我要搭的那班巴士離開車站,絕塵而去。

2010年9月22日 星期三

集思錄 (0910——補遺)

** 很多人過了中秋節就發愁,因為不知如何處理吃不完的月餅。我父子倆少少地也有三盒,都是親戚朋友送的。正所謂行船爭解纜,我率先宣布,願意以一個百分百香港製造的雙黃白蓮蓉月餅,交換一個泰國金柚,先到先得,勿失良機。

** 喜鵲報喜,烏鴉報喪,因此大多數人都不喜歡烏鴉,嫌烏鴉嘴不吉 利。然而嚴浩卻在報上為烏鴉平反。他說烏鴉不單是益鳥,還罕有地懂得反哺。老烏鴉飛不動了,小烏鴉會反過來餵養父母。他又說烏鴉智商高。在東洋某大學前有 一組紅綠燈,一群烏鴉會啣着核桃歇在路旁樹枝上,一俟綠燈變紅,便立即飛至停車線前,放下核桃,待車輪把核桃輾碎後,再飛回馬路啄食。

** 其實,早在一千二百年前白居易已為烏鴉說盡好話。百行孝為先,白居易這樣描寫烏鴉:「慈烏失其母,啞啞吐哀音,晝夜不飛去,經年守故林。夜夜夜半啼,聞者為沾襟,聲中如告訴,未盡反哺心。......」同一個作者,〈慈烏夜啼〉與〈燕詩〉正好是一個鮮明的對比。

** 電影〈為波比禱告〉(Prayers For Bobby) 講 述男主角波比向家人承認自己是同性戀者,雖然得到父親和兄弟姊妹的諒解,卻不為母親接納。母親是虔誠的基督徒,引舊約聖經說同性戀罪大惡極。她帶波比上教 堂、看心理醫生,還為波比懇切禱告,祈求上帝將波比醫治。到最後母子關係破裂,波比離家出走,更因為受不了別人歧視,自殺死了。母親先是徬徨,繼而自 責,不斷追問牧師波比是否會下地獄,將來能否相見。經過漫長而痛苦的掙扎、反省,她終於明白,上帝沒有醫治波比,因為波比根本沒有病。

** 電影選取這樣的題材難免引起爭議,但電影改編自真人真事,我們便不得不認真思考。

2010年9月19日 星期日

電影廣告

我已很久沒有買報紙了。我每日都上網看報紙,一來乾手淨腳,二來慳錢、方便。然而世上沒有免費午餐,網上報紙也附送廣告,有時在螢幕上飄來飄去,有時索性遮蓋着大半個螢幕,非常霸道。而關閉廣告的「X」卻每次在不同位置,硬要讀者有多一、兩秒鐘「欣賞」廣告的時間。

自從有動新聞之後,電影廣告逐漸取代文字廣告,要看動新聞先要盡一點義務,硬吞一段廣告片。小兒說本來有方法可以翻過這段廣告直接看動新聞,奈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個漏洞最近也被堵塞了。

我其實不介意看電影廣告,我甚至對電影廣告有一份情意結。在電視尚未稱霸的時代,我每次進戲院都會提早十五分鐘,目的就是要看電影廣告。當然,那時的電影廣告無論在意念、技術與內容都比現在的更多姿多采。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有以下幾個:

泛美航空公司——一個小女孩正在盪鞦韆,愈盪愈高,帶出一首歌。歌詞是:「碧海青天景色美,海闊天空新天地,天天嚮往萬里路,一飛沖天心歡喜。泛美,帶我共你 ......

恆生銀行——背景是流水、風沙,也襯托着一首歌。歌詞是:「小莫小於水滴,漸成大海汪洋。細莫細於沙粒,漸成大地四方。」

可口可樂——起初是一個白種女人在唱歌。鏡頭對着她的面部慢慢往後拉。觀眾可以見到她周圍站滿了人、不同種族的人。最後,大家一起合唱這首歌:「I’d like to teach the world to singin perfect harmony ......

跟這幾個經典廣告相映成趣的,是一個動新聞的片頭廣告——一個呆頭呆腦的少年人對幾個朋友說:「喂,你夠唔夠膽同我打、打、打、打、打邊爐呀?」如此反智,可見時代真的變了!

2010年9月16日 星期四

無 題

此刻我坐在麥當勞一個幽靜的角落,正在吃十二塊錢一客的簡便早餐。我啃了一口火腿扒芝士漢堡,然後呷一啖所謂優質咖啡,眼望着螢光幕反覆播放陳奕迅送外賣的宣傳短片,心想着自己為何會坐在這裡消磨時間。

今早我如常在八點正出門,因為毋須趕時間,反而諸事順遂;升降機停在我住的樓層等我,我跳上巴士之後司機便立即開車,一路上盡是綠燈,暢通無阻,只三十五分鐘便到達尖沙咀。如此這般賺了半小時,我於是做一件很久沒有做過的事:光顧麥記。

生活要充實、要有意義,這是老生常談。我卻認為偷閒最寫意。這是無所事事與做牛做馬之間難得的意境。我須要返工表示我仍然有工作能力,而且有職位需要我。我可以悠閒地享受一頓早餐表示我不致於營營役役、失卻自主。

這時遠處飄來一個小孩子的聲音。「我係一隻狗。」「係咩?」一個女子搭訕:「咁你叫做乜嘢名呀?」「我叫做循道衛理狗。」「快啲食啦,遲到喇。」另一個女子說。

生活總算有點意義!

2010年9月13日 星期一

不向弱者抽刃

人在有冤無路訴,或被強權逼迫的時候,正常反應是以暴易暴,大不了玉石俱焚,如楊佳手刃武警、朱軍槍斃法官。但更多 人卻轉向弱者抽刃,將怨恨發洩在比自己更弱勢的人身上。因此強闖校園、殺害學生或在巴士上引爆炸彈的事件時有所聞。而最令人費解的是,竟有人以自焚為 控訴的手段。難怪有網民說:「既然都豁出去了,何不乾脆殺貪官?」

門多蕯也是向弱者抽刃。他私藏一支M16自動步槍,不找相關的官員討回公道,卻脅持手無寸鐵的遊客。而犯下彌天大罪還想復職當警察,他大概是瘋了,既然瘋了何不一瘋到底,向最強者抽刃?環顧整個菲律賓,當今最強者莫如總統阿奎諾三世。

相比之下,僥倖生還的人質李瀅銓更具道德勇氣。她驚魂未定、憤恨未消,卻在報章撰文呼龥港人不要遷怒於菲傭。她認為 任何國家都有壞人,不願看見仇菲情緒蔓延。她又批評香港政府在這個時候凍結外傭薪金是渾水摸魚。她如此冷靜、如此理性,不單將一眾菲律賓官員比了 下去,還將「香港」這塊招牌擦得亮晶晶。

2010年9月10日 星期五

集思錄 (0910)

** 每次有香港人在外地遇難,記者都會在機場採訪即將離港赴當地的旅客。記者總會問:「怕唔怕?」而大多數人總是回答:「唔怕。」真的如此勇敢?一位在鏡頭前說「唔怕」的香港人恰巧是我認識的。他回港後對我說:「梗係唔怕啦!點會咁啱連續開兩鋪圍骰。」

** 馬尼拉脅持人質事件暴露了菲律賓政府貪污、無能,也令香港人省覺自己的政府其實不算太差。拜阿奎諾三世所賜,曾蔭權的民望由是止跌回升。

** 美國紐約市地標保護委員會上月通過在世貿遺址附近拆卸一幢百年樓房,改為興建伊斯蘭文化中心和清真寺。911死難者家屬、右翼人士和保守派均表示反對,惟奧巴馬卻贊成。身為美國總統,奧巴馬陷於兩難。如果他跟隨民意,可能會牴觸美國的立國精神和核心價值:信仰自由及宗教包容。如何取捨就是政客和政治家的分別。

** 在基督教和猶太教領袖齊聲譴責下,美國一位牧師計劃在911恐襲九周年紀念日公開焚燒《可蘭經》。很難想像有牧師會如此非理性,因為《可蘭經》一旦被焚燒,世界各地的基督徒將會成為報復的對象。殉道本來是崇高的行為,但硬拖別人落水卻無論如何說不過去。

** 許達夫醫師是台灣一位著名的腦外科醫生。六年前他罹患末期直腸 癌,被診斷只有三年壽命。他最終存活過來,全靠一套抗癌新概念。他沒有開刀,也沒有做化療。他說要尊重生命,而癌細胞也是生命。他主張與癌共存,因為癌細 胞殺不死,你殺它,它也殺你;不要趕盡殺絕,要是逼得它狗急跳牆,結果只會兩敗俱傷。他認為首先要改變負面心態,不再心存恐懼,跟着要改變生活方式和飲食 習慣;遠離污染,盡量吃素,多喝水。最重要的是要保持心情輕鬆愉快,提高免疫力;大便要暢通,睡要睡得好。

** 許達夫醫師還說要保持適量運動。他每天勤練李鳳山師父傳授、能夠調整五臟六腑的氣功「平甩功」。而這套「平甩功」也實在太簡單了,我練了幾次便提不起勁繼續練。

2010年9月7日 星期二

是疏忽還是苟且?

陸離於 88日《蘋果日報》發表長文〈提問?答問?疑問——淺談梁文道〉,直指梁文道所寫的文章,內容有很多錯漏。梁文道隨後在 822日《蘋果日報》以〈記憶如何錯誤——奉覆陸離女士〉作出回應。他沒有狡辯,除了感謝陸離指正,更承認文章確實寫得粗疏。他暗示人紅了稿約漸多,不單止寫得濫,還要上電台、電視主持節目,以致沒有時間複核資料。正如陸離事後說:「他的態度誠懇得令我歉疚。」

在美國,每日畫一幅漫畫或寫一個專欄,全國十幾份報章轉載,生活可以過得很優游。在香港卻不是那一回事。在香港,來來去去都是那些報刊、那些專欄作者,寫得再好也被榨得江郎才盡,內容難免粗疏。

無獨有偶,另一位忙得不可開交的專欄作者陶傑也不時犯上類似的錯失。遠的不說,在剛過去的星期日《蘋果日報》,陶傑在副刊他的專欄裡這樣寫:「因為在舊約聖經裏,耶穌向信徒演說,行使神蹟,用五餅二魚,分給幾千人,從此,西方的白人文化有了『分享』的慈善觀 ......

陶傑應該不是基督徒。即使一個主日學學生也知道神蹟「五餅二魚」記載於新約聖經。陶傑要是印象模糊,而身邊又沒有《聖經》,只須在網上輸入「五餅二魚」,很快便有答案。

其實,我也不怪陶傑。這只不過是香港專欄作者的一個困境。但編輯呢?校對呢?難道沒有一個是基督徒?還是有編輯、校對發現了這個錯誤,但怯於自己的輩份,也礙於作者的名氣,不敢發出「溫馨提示」,任由文責自負算了?

很久以前我寫過幾個笑話投到《讀者文摘》。每次都有一位小姐來電複核、查詢。她說:「這個笑話是你創作的嗎?還是你的親身經歷?如果是聽回來的,請說明出處。」如此一絲不苟,不愧為《讀者文摘》!

( 補遺:陶傑在第二日同一個專欄裡低調重提「五餅二魚」出自新約,算是「補鑊」。)

2010年9月4日 星期六

跨宗教

在馬尼拉被脅持人質遇害之後,有佛教僧侶到現場誦經超度亡魂。我一位基督徒同事說:「怎可以呢?遇害人質中畢竟有基督徒。」到八副靈柩運抵香港赤鱲角機場,風笛手吹奏〈奇異恩典〉,我那位同事卻沒有異議。他沒有說:「怎可以呢?遇害人質中可能有非基督徒。」

831日,馬尼拉市政府在脅持人質地點「國父黎剎紀念公園」為八名遇害港人舉行跨宗教聯合追思會,分別由馬尼拉輔理主教帕洛比主持彌撒和台灣佛光山心定和尚率領信眾誦唱《金剛經》,目的都是要撫慰亡靈。

跨宗教就是要以極大的愛心包容信奉不同宗教的人。身為基督徒,如果我們確信三一神創天造地、主宰萬有,則更應該同情、憐憫那些未信而失喪的靈魂。

隱修士莫敦 (Thomas Merton) 、達賴喇嘛、德蘭修女 (小德蘭) 、一行禪師、證嚴法師都是跨宗教的表表者。

2010年9月1日 星期三

出外走走

今期 (581)《中信》封底有一篇白衣寫的短文,題為〈出外走走〉。以下是第一段和第二段:

出外走走,離開狹迫的環境,觀看遼闊的天空,靜聽浪濤擊石的聲音,在大地的懷中,我們如滄海裡的一粟,是那麼渺小,煩惱不可能太大。

出外走走,到偏遠的角落,看看貧病交迫、飽受災難煎熬的人們,你就知道,你身在福中,還有餘力幫助有需要的人。

好的文章不一定要長,只看能否感動讀者、啟發讀者。作者的對象大概是那些整天將自己關在房裡只顧在網上與朋輩聊天形同自閉的青少年。互聯網跟電視一樣,本來是探索、了解大千世界的重要管道,如今卻將一部分人孤立起來,真是異數!

以前我們慣用「不出門能知天下事」、「斗室天地寬」來形容埋首書堆的讀書人。可是有些人卻顧此失彼,在日常生活上跟外界脫了節。上期 (1068)壹週刊》有一篇陸離專訪,便道盡了這類文人的奇行怪錄。

陸離今年七十一歲,在上世紀六十至八十年代很紅,是當年的才女之一。她曾主編《中國學生周報》和《文林》,因鍾情於杜魯福的電影,苦學法文,成為杜魯福的 筆友。她又將至愛的花生漫畫翻譯成中文,向香港人推介。而莫扎特的音樂更是她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糧。有另一位才女寫過一首詩這樣形容她:「緣何此生遭大劫, 舒杜莫琪難解業 ......」舒就是花生漫畫的作者舒爾茲,琪就是她的丈夫影評人石琪。

然而陸離近年卻躲在鰂魚涌一住幾十年的家裡,平時足不出户,生活日夜顛倒,除了閱讀報刊書籍就只做電影專題研究。她當然是「不出門能知天下事」,也是「斗室天 地寬」,但她已很久沒去過中環,還以為大東電報局未拆,仍屹立在原來的地方。我相信她一旦落街便會驚惶失措,甚至迷路,而她也大有可能不清楚餸菜的價錢。 看來她應該擇個良辰吉日,在丈夫陪同下,出外走走。